J沫

时光回溯 番外五

我是裴音，国内知名的女高音，美声歌唱家。我出生在一个书香世家，从小被按大家闺秀的标准培养长大。笑不露齿，举止端庄，学业优秀，事业顺利。少女时代所有的美好，在嫁给钱钰錕后终止了。青梅竹马，该是两小无猜，恋爱时候是这样的，婚姻前三年是这样的。年少的我们以为只要门当户对就可以，年少的我们以为生活和爱情一样，但真的走进婚姻，才发现原来钱钰錕是天空的飞鸟，我是海底的鱼，我们有最远的距离。就像那桌被我掀翻的麻将，我们的婚姻终于一地鸡毛。我们夫妻俩在孩子四岁那年开始分房，同在一个屋檐下却不能抬头不见低头见，不知怎么的，连见到对方都是奢侈。

 

 

我是裴音，钱家的长媳。公婆是从小就认识的长辈，婚后没有和公婆一起住。每周末固定的家庭日，固定的饺子。我们都不是北方人，可是钱家的传统就是在家庭日吃饺子。婆婆不擅长剁陷，我不擅长包，味道总是差强人意。跟钱钰錕刚开始闹的时候，也曾闹到父母公婆面前，两家的脸面不允许我们离婚。每次闹得到的是没有太多温度且千篇一律的安抚，渐渐我们学会冷处理彼此的关系，在父母公婆面前掩饰太平。我依旧是钱家长媳，打理钱家祖传的和公公收集的古董字画的保养和展出事宜，公公的写书著作我充当着经纪人一样的角色，定期陪婆婆选购珠宝礼品，年节打理各家往来送礼事宜。

 

 

转眼和钱钰錕结婚16年，冷战分居了近13年。我知道的，从十年前，他有了固定的会带出去示人的小三。可是又怎么样，离不掉的婚，逃不开的牢笼。我庆幸我还有事业，我能独立抚养儿子，对了，我有个儿子，是我在这婚姻里唯一的慰藉。

 

 

我是裴音，我的儿子叫钱三一。这个名字是公公取的，一生二，二生三，三生万物，而万物归元才是真。我的儿子是江州的中考状元，我的儿子从小到大在数学竞赛和钢琴比赛中都是第一名。一一的初中在贵族学校读的，都是从小到大的熟人，同学的父母们拐着几个弯都是熟人。我和钱钰錕的婚姻状况就这么慢慢变成了非公开的秘密，我猜一一也是知道的。所以，他越来越稳重，只是好像没有什么好朋友，不管是同性还是异性。

 

 

中考状元是意料之中，各个学校抛过来的橄榄枝让我觉得愉悦。选精英中学当然不是因为奖金最多，黄白之物我从来不看重，精英中学最好的地方是离市中心最远。一一没有任何意见，同意了我的选择，跟着我搬到了郊区。当然很多人说孩子大了，怎么不让孩子住校，尤其是精英中学还是住宿制。

 

 

对了，我这个优秀的儿子，有个缺点，恐高。在初一校外拓展的时候，曾从架子床上摔下来，没大碍却让我恐惧。我也是那个时候才开始正视一一恐高的事情，去了医院还去看了心理医生。这是后天的恐惧，也许是因为从小父亲的缺失，也许是因为儿时其他的恐惧，也许。。。瑕不掩瑜，我只是感觉愧疚，没有给一一一个完整的家庭。愧疚之余，更对钱钰錕的恼怒变成了痛恨。

 

 

乡村花园，听名字就知道它的位置。我提前了两个月把租来的房子布置得和市中心的家一样，有古风的架子床，有贵妃塌，还有梳妆台。还有摆在一一房门口的留声机，客厅角落洁白窗纱旁的钢琴，我们的生活就在这样继续。

 

 

其实我不喜欢乡村花园，不管我把这临时的家布置得再高雅，却不需要踏出门都能知道室内和外部环境是两重天。老房子隔音不好，一点风吹草动就震天响，楼下往来邻居们的招呼声大到仿佛就在我面前。

 

 

每天晨起，不管是不是需要外出，我都按这几十年的习惯，换上得体的连衣裙，穿上室内高跟拖鞋。撕掉已经过去的那天的日历，抓一把绿茶泡开，点燃沉香，放上留声机的跳针，悠扬的音乐打开新的一天。日子平平淡淡的过着，一一仍然是第一名，我仍然每天在窗口目送他上学，每天在睡前给他熬个十全大补汤。新邻居们总热情招呼我，而我却仍笑得勉强。所有的改变从一一高二游学回来开始，没有朋友的一一居然开始收集女孩子的东西。其实，第一秒我的反应是，无措。然后是担忧和生气，怎么可以在这个时候分心。我从来没有想过一一该什么时候谈恋爱，但绝对不可以在大学之前。

 

 

钱钰錕的推卸责任是意料之中，可是对上王胜男是意料之外。说实在，亲眼见过林妙妙后，我的心其实已经安定了，这样的女孩是我这辈子不曾见的，大概应该称呼假小子吧。以我对一一的了解，以及从小的环境熏陶，一一怎么可能喜欢她。但一一的反应出乎了我的意料，第一次跟我起争执，第一次跟我生气。我都快忘了一一只是一个17岁的少年，他也是有脾气的，不是这么温温柔柔冷冷静静的。

 

 

对上王胜男是失策，我完全没有想到是这样一个结果，不欢而散。可是两家的孽缘就这么开始了，当然，在那个时候我认为是孽缘。和王胜男的不打不相识，就这么结下了了我这几年来的第一个新朋友。和王胜男的友谊越来越深，可是并没有改变多少我对林妙妙的印象。是个天真可爱不韵世事的女孩，但不会是自己合意的女孩子的模样，起码做儿媳妇不够格。

 

 

和王胜男成了朋友后，好像日子没有那么难熬了，有个人就近聊聊天，跑跑步。当然还有我进步的厨艺，原来一一也不是胃口不好，只是我不擅长做菜而已。一一在这段时间内，有了好朋友——江天昊。我对江家父子本来的印象并不好，但经历了王胜男我知道不能凭表面看人。所以，一一跟我说江天昊为了保护他脚受伤后，又从王胜男那得知江家的事情，我其实想到一句

话：物以类聚。能让一一认可的朋友，怎么会不好呢？！

 

 

我对林妙妙的改观，来源于儿子生病那次。这些年太顺风顺水，看到蜷缩在地上的儿子，我的大脑居然是一片空白的。那一晚现在回忆起来很不真实，可是却是实实在在发生的。那个大大咧咧的女孩就这么充当主心骨担着一切，我只顾着哭得不能自己，她却没有掉过眼泪，还要安慰我。也许表面越大大咧咧的女孩，越有心细如尘的时候。我记得一一刚从手术室出来回到病房后，我从盥洗室回来看到她拿着湿纸巾小心翼翼给一一擦脸。也许，林妙妙和她妈妈一样，都是不能凭外表判断的女孩子，我开始喜欢这个女孩。当你开始对一个人改观，你就会开始慢慢发现她的优点。我也有点开始懂得，一一为什么会喜欢这样的女孩了。

 

 

一一自从生病痊愈后，我敏感的觉得他变了。以前的一一是低调的优秀，所有的事情都游刃有余却不曾全力以赴；以前的一一只是把优秀当成习惯，却没有清楚他自己要什么。我们母子俩就过着让人羡慕心底却空虚的日子，平淡却像枯井，没有可盼，没有激情，没有挑战。

 

 

一一开始修复他和钱钰錕的关系，我心底既觉得这是应该的，也开始害怕，害怕失去儿子。一一就像知道我心里的想法一样，也开始会主动跟我沟通，聊聊他接下去的打算，聊聊心情。我惊讶于他原来一直在藏拙，用公公的话说，一一的物理水平完全在研究生之上。我也惊讶于他会主动跟我分享对于同龄女孩子的看法，那句“美得毫无特色的外表下千疮百孔的心”虽然不是在说我，却听得我满心冰凉。

 

 

看到一一和妙妙的照片，其实我知道的，他是恐高发作，也好笑他的淘气，明明恐高还坐摩天轮。如果没有安丽丽的出现，就不会有之后的争执。我也是第一次看到儿子这么毫不遮掩的厌恶一个人，也是，对安丽丽有什么好客气的。面对外敌时的同仇敌忾在关上门后戛然而止，我甚至找不到发泄的理由，我不知道该对谁发泄，只能对着儿子，以林妙妙为刀，扎进了儿子的心。

 

 

一一不愧是我儿子，知道怎样让我最痛。他无情地揭开了额婚姻丑陋的现实，他夺门而出，我也在放任自己在黑暗中陷入沉思。我和钱钰錕这段婚姻走到今天，我到底为了什么在坚持？为了骄傲，可是在这场一败涂地的爱情里，我哪里还有骄傲。我给自己的借口是为了责任，这唯一的责任只剩下一一了，而就如安丽丽所说，一一马上就满18岁了。

 

 

暴风雨过后将迎来彩虹，也许吧，起码一一让我离婚的建议真的说到我心坎里了。也许，是时候改变了，面对一直在成长的儿子，我想我也需要改变。我改变不了儿子即将成年的事实，那就改变我能改变的。

 

 

母子俩第一次爆发性争吵的结局证明它不是坏事，我们终于互相揭下面具，学着用真面目和对方相处。和钱钰錕终于离婚了，拿到结婚证的那一刻我不会形容自己的心是什么感觉，宛如新生吧。儿子用优秀为我松绑，我也开始不再拒绝那些走上舞台的机会。当然，我怎么会感觉不到，儿子和林妙妙之间的化学变化。不管我再怎样给自己做心理建设，遗传性精神病真的是一根刺，一直在我心里。

 

 

我还没有想到要怎么处理这件事的时候，王胜男的闹剧，把我的心刺变成了生活的狗血剧。陪着闹了这么一场，我除了哭笑不得还有放松。看着一一故作放松的来套话，我在心底偷笑。我知道儿子的势在必得，我看到了林妙妙的努力。我开始相信，相信他们即使年少，也能相互成全彼此成为更好的人。我就这么看着两个孩子全力以赴地拼，一一用一个又一个好成绩告诉我，他能守护好他稚嫩的爱。林妙妙用一次比一次进步的成绩告诉我，她是一一的白玫瑰，足以与他匹配。

 

 

一一不会知道，他跟我讨论二胎的时候，我的心有多满足和多失落。我终于能被儿子真心认可成好母亲，可是他不会知道我已经没有成为母亲的机会了。在蒋昱文重回我生活之前，我已经重拾友谊，亲情和事业了，而他填补了我的爱情。

 

 

我重新找回了当年的自己，原来当年的自己是鲜活的，会追星，会肆意的快乐。我越来越有苦尽甘来的感觉，心里的枷锁和执念就像我脱掉的室内高跟鞋，就这么被消失了。我开始重新捡起我曾经喜欢的粉嫩温暖的颜色，我开始喜欢抱膝窝在沙发上，我开始尝试曾经想而不敢的各种新奇。

 

 

随着高考的来临，王胜男生二胎，我和王胜男的友谊在慢慢淡去。高考结束，我们都要回到原来的生活，那个我曾经逃避的生活。我现在不逃避了，我甚至有了新的规划，我想追逐自己的梦想，走向更远的舞台。王胜男和林妙妙的矛盾我也是一开始就是旁观者，用一一的话来说，就是极速成长的女儿和固执坚守的母亲，总会在冲突中越走越远。我也有想过，如果我是王胜男，我会怎么做。我无法去判断对错，因为我的儿子就是参与者。从闺蜜朋友的角度，我善意提醒了，王胜男有没有听进去不是我能左右的。

 

 

那天，看到林妙妙从一一房间出来，我其实没太多惊讶。也许我心里已经接受了这个一一的小女朋友，当然离儿媳妇可能还有点远，我也没办法一时间把她当儿媳妇。可不曾想，哇哇大哭的妙妙，让我有种当奶奶的感觉。毕竟我有一个把她当女儿宠的儿子，也许先把林妙妙当女儿看待更好呢。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，我已经把她当自己孩子了。这辈子会不会再有孩子就随缘吧，多一个女儿就当上天的赠礼。

 

 

公布成绩那天，面对北大清华的老师，看着坐在自己两边的两个孩子，内心的骄傲怎么都隐藏不了。就像一个儿女双全的母亲，我不用抉择清华好还是北大好，因为我的孩子们一个上清华，一个上北大。

 

 

我开始学着做一个有女儿的妈妈，把我觉得该给于这个年龄女孩的一切给到林妙妙。越走近林妙妙，我越发现她的蜕变，是的要用蜕变这个词，改变也不足以形容。摘掉了黑框眼镜，没有遮挡的大眼睛，澄澈动人。换个法式刘海，烫个发，合身合适的连衣裙，跟换了个人似的。这是一一珍藏的璞玉，经历了这一年的雕琢，发出熠熠的光。

 

 

一一的谢师宴，安丽丽的结局，我内心唏嘘不已。那枯井一样的十几年仿佛是一个笑话，可是看到眼前出色的儿子，等着自己的蒋昱文，过去的都过去了，我开始慢慢释怀。那一天，林妙妙的得体确实让这里刮目相看，那是足已匹配自己儿子的白玫瑰。那晚，前牵着蒋昱文的手，回头看到相拥的璧人，风雨过了彩虹将至。

 

 

后来，王胜男感谢我，我其实想的是，不需要感谢，妙妙已经是我们家人了。王胜男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明白，有些人有些事，错过了就不再回来了。

 

 

一一和妙妙独自去了北京，我有演出排练，没有去送他们。也不需要送，我一年那么多机会去北京，到时候去看看他们就是了。

 

 

我是裴音：我有事业，有爱情，有亲情。我想坚守本心，保持一颗感恩的心，我的幸福会一直延续下去。